趙柔嘉笑道：“謝謝老太太慷慨，我會加等著老太太送來去閬中的薦書，二哥趙楊要是知曉您的好意，學業有成，必然不會忘記老太太的舉薦之恩！”

紅撲撲的臉頰，大而明亮的眼睛，潔白的膚色，水潤的嘴唇，卻說這令她心煩意亂的話。

楊老太太臉色難看，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，比打了一個耳光更加難受。

她此番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片子給架住了，任由其拿捏，雖然是為了她最疼愛的孫女，也是軟弱無能，臉面無光的表現，傳出去不定怎麽被排揎！

胸中生氣一股惡氣，無端讓她覺得胸悶氣短，她卻不能翻臉。

已經跌了顏面，不能連尊嚴也丟了。

楊老太太知道此時不是生氣的時候，必須穩住眾人，處理好後續事件。

“華大人華夫人，馮夫人，希望你們能答應老身的不情之請，今日之事，希望你們守口如瓶，鳳兒的一輩子都在你們身上，拜托了！”

楊老太太對著幾人鄭重地鞠了一躬。

華繼志和華夫人連忙往一邊躲開。

馮夫人倒是不閃不避，端端正正地受了。

楊夫人嘴角一抽，卻不能發火，馮夫人與她女兒不睦，她是知道的，卻不知道馮夫人竟然如此托大，受了她的禮。

可真有膽子！

“我們夫婦必不會多言,楊老太太請放心。”華繼志表明態度。

華夫人夫唱婦隨，也不會多說什麽。

華又琳對此不滿，可父母已經表態，她不能公然於父母作對。

她雖然脾氣直，但不倔。

父母已經表示會守口如瓶，她自然不會多說什麽。

她只是沖動，卻不是傻，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做什麽事兒。

華又琳也是頂頂聰明的大家閨秀，且具有大多數大家閨秀少有的憨直品格，難能可貴。

馮夫人對此嗤之以鼻，斜眼看了看楊明鳳。

對於這種品行的女孩兒，她萬分不喜，一萬個看不上。

馮夫人性情耿直，不喜心思陰暗之人，她是絕不會於這樣的人打交道的，連看都懶得看一眼，平白汙了自己的眼睛！

若是趙柔嘉請她出面作證，她一定會說出真相，可現在明顯是息事寧人的場合，她對楊明鳳的事兒真是不想多言。不用楊老太太囑咐，她也會緘口不言。

不過，看楊老太太這副憂心的模樣，倒是出人預料的讓人心情飛揚。

馮夫人打算作壁上觀，在一旁看戲。

馮芷若也是如此，站在一旁觀賞楊老太太和楊明鳳變幻莫測的臉色，看著她們明明緊張卻裝作不在意的強撐著，心情大好。

見馮夫人沒有話，楊老太太不得不開口：“馮夫人怎麽說？”

“呵呵，真真是沒想到啊。”馮夫人譏誚地看了楊夫人一眼，嘴角牽出一抹嘲諷的弧度，心裏暗爽。

三十年河東，三十年河西。

也有她落到她手裏的一天！

“你到底要如何才能答應？”

楊老太太黑著臉，忍了又忍，才勉強止住洶湧的怒意，不停地告訴自己：

小不忍則亂大謀。

這些都是跳梁小醜，可恨的賤人，蹦噠不了幾天！

她忍著，就當是修行了！

馮夫人笑顏如花，溫言細語，語調動聽，說出來的話卻十分不客氣！

“這麽嘛，也是要看誠意的，我相信楊老太太的誠意，也相信楊老太太的大手筆，一定能夠讓我滿意。”

她竟然敢！

這不是乘人之危、乘火打劫嗎？

偏偏選的時機如此之好，她居然不能拒絕。

楊老太太氣結，只覺得心裏的火氣一股一股往上冒，攪得她心痛肝痛，渾身難受！

好容易穩定心神，楊老太太努力使聲音變得平靜，皮笑肉不笑地裝作親切的模樣，道：“大手筆不敢當，只不過是為了兒孫，為了表達歉意，彌補愧疚，讓趙四小姐滿意，讓你們願意原諒鳳兒的無心之失，老身只能盡力而為。只要是合理的，能辦到的條件，老身都願意答應！”

馮夫人笑了，並不買賬：“楊老太太這話說的，這可是變相殺人，看起來楊老太並不認為楊小姐做了錯事，說她不是罪大惡極，那麽，我想問問您，若連害人性命都不是罪大惡極，那什麽才是罪大惡極？”

說到這裏，馮夫人面色一冷，神情嚴肅，氣勢凜然，聲如洪鐘：“並不是什麽錯都能原諒的，也不是什麽東西都能用條件來換，楊老太太站在高處習慣了，不懂我們小人物掙紮的悲哀。”

“有些錯是不能犯的，即便是陛下，也會講究禮儀道德，楊老太太和英國公府卻不怕，可見這朗朗乾坤，昭昭日月，便是天天悠悠之口，也不及楊老太太要護著楊大小姐的決心！”

馮夫人口若懸河，一氣呵成，說了自己想說的話，沒了不吐不快的憋屈，十分暢快。

她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趙雲逸，暗嘆：他倒是寬心，果然是善於算計的人。

這高門大戶世家大族的人是什麽心，她搞不懂，還是嫁一個心思簡單的人好！

說得好！

趙柔嘉聽得十分爽氣，馮夫人說出了她的心聲，怪不得她一見馮夫人就覺得這人很厲害！

如今看來，除了厲害，還有想象不到的親切啊！

千金易得，知己難求。

她決定了，以後要跟馮夫人和馮芷若多多來往，這樣的好人不可多得，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！

楊老太太氣得哆嗦，這個女子果然不是善茬兒，性子不討喜，嘴巴更不討喜！

惡氣難忍，心口發痛，楊老太太怒極攻心，口不擇言地指責道：“馮夫人，你不用多言，你為何為難老身為難鳳兒，原因你我心知肚明，還是不要說出來讓眾人難看了。”

馮夫人冷笑。

這是狗急跳墻了嗎，竟然來跟她翻舊賬！

既然要翻，她有何懼？

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

她當年能拒絕的瀟灑，現在依然能翻臉的無情！

“理由？感情京城裏沒人知道我當年拒絕嫁與你兒子，放著堂堂的英國公不嫁，非嫁了一個低微武夫，你就可以倚老賣老，顛倒黑白？你不舒服盡管說呀，何必藏著掖著，遮掩作甚？”

馮夫人與英國公議過親，還拒絕了？

趙柔嘉瞪大眼睛，滿眼放光地望著馮夫人和楊老太太。

此時兩人相對而立，凝視著對方，眸光如刀，殺氣騰騰。

目光十分不善，誰也不肯先退。

仿佛誰先收回目光誰就輸了。

趙柔嘉心道：這是上演的誰用眼光殺死誰的戲碼？

看這兩人，一個如驕傲的孔雀，一個如昂揚的公雞，若是屁股上有羽毛，她們一定會開屏，比一比誰的羽毛更漂亮吧？

怪不得上次在辛府馮夫人與沈夫人口角，想來這事兒即便旁人不知，作為一家人的沈夫人，身為楊老夫人的女兒，卻是知道。看著拒絕嫁與自己哥哥的人，在自己面前那麽囂張，沈夫人憤怒，也是正常。

楊老夫人氣往上沖，這件事情是她人生中最憤怒的事情，沒有之一！

“我很慶幸我兒沒有娶你這樣一個性格惡劣、品行敗壞、不修口德、粗坯醜陋的女人，沒有娶你是我楊家祖上積德，家門大幸！”

馮夫人冷笑：“彼此彼此，沒嫁進英國公府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氣，我一輩子都感激涕零！”

“你！”

楊老婦人氣急，一口氣漲到嗓子眼兒，猛地咳嗽起來，指著馮夫人罵道：“無視禮儀，目無尊長，簡直……簡直就是個潑婦！”

潑婦？

馮夫人嗤笑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涼涼地回了句：“潑婦也不嫁你家兒子，有你這樣的母親，你兒子也好不到哪兒去，什麽葫蘆什麽種，看看你家孫女就知道，潑婦也比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孫女好，至少我不害人，楊老太太，您可要保重，好好護著你家一窩子不成器的子孫，省的他們作死！到時候看你有幾條命，能給他們還條件！”

“不許你這麽說我祖母！”

楊明鳳忽然大聲叫道，沖過來，雙目猩紅，憤怒地望著馮夫人，怒發沖冠：

“有什麽話沖我來！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，祖母不該因為我的過錯受辱，馮夫人，我敬你是長輩，可您不能對我祖母無力，上一輩的恩怨和過往的齷齪，不該成為你為難我祖母的理由。您這樣做，只會讓我看不起你！”

楊明鳳義正辭嚴，扶著楊老太太站穩，昂首挺胸地站著，迎向馮夫人、趙雲逸、趙柔嘉。

纖細的身子，仿佛新發牙的柔柳，看著搖搖欲墜，卻有一股韌勁兒，直直地挺立著，寧折不彎，鬥志昂揚。

不客氣，真的是不可氣。

但簡單粗暴，氣勢可嘉。

趙柔嘉都忍不住想要為她叫好。

沒想到楊明鳳還有這認識、這魄力，實屬不易，當真難得！

“楊小姐，你這樣同我母親說話，也沒看出你的教養好到哪裏。”

馮芷若走上前，笑盈盈地看著楊明鳳，嘴角牽起一個柔和的弧度，眉眼彎彎，笑容溫和，態度大方，無懈可擊。

可楊明鳳就是從她的眼神中，看出了一絲濃郁的嘲諷，不屑裏藏著深深的奚落。

楊明鳳面色一冷，涼涼道：“馮小姐的禮儀，明鳳是比不上的。”

嘴裏說這比不上，那是那神情可不想比不上的模樣，一絲示弱的意思都無。

哪裏是比不上，分明是鬥志昂揚，時刻準備沖上去鬥起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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